赵鹤清(1866年—1954年),云南省姚安县光禄镇人,字松泉,别号瘦仙,清光绪二十三年(1897年)举人。他出身于官宦人家,天生聪慧,自幼刻苦读书而随父宦游四方,“东渡瀛浙之岛,北游燕赵之都,南揽六朝之风,西采三峡之胜”,宏阔多彩的阅历为其艺术创作埋下深厚伏笔。作为身“诗、书、画、印、园林设计”五绝的全能型艺术家,赵鹤清是云南近代文化人中翘楚,书法作品历来为人们所推崇。其隶书清峻潇洒、结体自由,行书流畅自然、格调高雅。
当下书法艺术事业持续热潮,但也面临诸多现实困境:部分书家沉迷技法炫技,忽略书法的文化属性与本来内涵,有的急于求成、追逐时风,陷入“创新失度”或“守旧僵化”的两极。更有甚者沾染铜臭气,将书法彻底沦为市场奴隶,丢失了文人性情与书卷气。赵鹤清的书法实践与艺术理念,在文化自信成为时代主旋律的今天,对书家坚守艺术初心、践行守正创新、弘扬传统文化、传递中华美学精神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。

一、溯源经典:以沉潜之心筑牢传承根基
书法的传承,首在“溯源”。没有对经典的深度敬畏与系统研习,所谓“创新”便是无源之水、无本之木。赵鹤清的书法成就,正是建立在对传统经典的沉潜深耕之上,其创作尤其彰显了“师古而化”的传承路径,为当代书家如何夯实传承根基树立了典范。
(一)赵鹤清的“师古”路径:从经典中汲取艺术养分
赵鹤清擅长隶书。其隶书作品并非对某一碑帖的简单模仿,而是对汉隶经典的系统性溯源与融合。其隶书取法《礼器碑》《张迁碑》《石门颂》《杨淮表记》《好大王碑》《开通褒斜道》《祀三公山碑》《孔宙碑》等汉隶名碑,同时深受邓石如、陈鸿寿等清代碑学名家影响。邓石如以“骨力”破帖学柔媚,陈鸿寿以“奇险”立隶书新格,二者的艺术主张被赵鹤清悄然汇集融入自身实践。
从技法层面看,赵鹤清对汉隶的研习堪称“入古三分”。其一,用笔守古法,坚持“中锋提质,侧锋取势”,笔下线条力透纸背,既保留了汉隶的雄浑古朴,又暗含文人书家的雅逸之气。其二,结体承汉韵,将汉隶“扁方取势”的特征发挥到极致,字形中横、撇、捺笔画左右伸展,如“长枪大戟”般跌宕有力,同时通过“穿插挪让”的空间处理,使字形在疏密、伸缩、正欹的对比中达成平衡,趣味天成。其三,意境追汉魂,摒弃了清代后期帖学的“媚弱”之风,复归汉隶“萧疏简淡、奇崛老辣”的本色,既有《礼器碑》的瘦劲如铁,又有《张迁碑》的方健拙朴,还有《石门颂》的纵肆雄野,最终形成“高雅而有古意”的独特风格。
更难得的是,赵鹤清的“溯源”并非机械复制,而是带着“理解之同情”深度研习,这源于他对汉隶的历史演变有清晰认知。隶书“起源于战国后期,发展于秦而盛行于汉”,明白汉隶是“从大篆演变而来,并非简单脱胎于小篆”,更懂得汉隶“古隶”与“八分”的区别(古隶带篆意,八分脱尽篆约束、波磔分明)。这种对书法史的通透理解,使其笔下的隶书既有“形”的相似,更有“神”的契合,正如当代学者雷宏安评价其隶书“富于独创性”,而这份独特“根基”,正是对经典的忠实传承。
(二)当代书家的“浅尝之弊”:传承中的浮躁与断裂
与赵鹤清的“沉潜溯源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当下书坛在传承环节普遍存在“浅尝辄止”的弊病,集中表现为“断裂”:
一是与经典文本的断裂。部分书家临帖多为“碎片化临摹”,仅追求笔画的“形似”,却不研究碑帖的历史背景、文字学内涵与艺术风格。例如,临习《祭侄文稿》只学其“浑厚”,却忽略其“气势磅礴”的骨力;临摹《急就章》只仿其“简约”,却不懂其“凝重含蓄”的韵味。更有甚者连基本的文字学常识都不具备,临帖时错字连篇,完全背离了书法“识字为先、正字为基”的传统。

二是技法体系的断裂。赵鹤清一生践行“用笔属守古法”,而当代一些书家为追求“视觉冲击力”,刻意打破传统技法规范。有的摒弃中锋运笔,一味用偏锋“刷字”,导致线条浮滑无力。有的无视隶书“横向取势”的基本特征,将字形写得狭长如篆,却美其名曰“创新”。还有的在篆刻创作中过度追求形式新奇,“笔刀脱节”,使篆刻沦为单纯的视觉游戏,丢失了“文人性情”。这种对技法体系的解构,本质上是对书法“法度”的背离,最终导致作品“无骨无魂”。
三是与文化内涵的断裂。书法从来不是单纯的“笔墨技巧”,而是“文以载道”的“容器”。赵鹤清的书法之所以“高雅有古意”,正因他是“诗书画印”全能型学者,其笔下的每一幅作品都蕴含着诗词的意境、文人的情怀。而当代不少书家只重“技”而轻“道”,写的内容要么是无意义的“抄录”(如反复抄写《兰亭序》却不懂其思想内涵),要么是低俗的网络用语,甚至为了“博眼球”写一些违背公序良俗的内容,完全丢失了书法“托物言志、寓理于情”的文化内核。
(三)启示:深耕传世经典,夯实文字学与文化修养
赵鹤清的实践告诉当代书家,传承不是“复古”,而是“守根”。唯有深耕经典,才能为创新打下坚实基础。就当代书家而言,需从三个方面发力:
一、以“系统性”研习经典,避免碎片化临帖。不能仅临习某一碑帖,更要梳理其历史脉络。比如,学隶书者,需了解汉隶的起源、发展与分类(如秀逸健劲类的《曹全碑》《史晨碑》、方健拙朴类的《张迁碑》《衡方碑》、纵肆奇异类的《石门颂》《祀三公山碑》),理解不同碑帖的风格成因(如摩崖刻石的雄野与庙堂碑刻的端庄),并通过“通临+精临”结合的方式,既掌握整体风格,又吃透细节技法。再如,学《礼器碑》可先通临感受其“瘦劲如铁”的整体气质,再精临其“寓奇险于平正”的结体技巧,最终将经典内化为自身的技法储备。
二、以“文字学”筑牢根基,杜绝“识字不精”。书法的核心是“写汉字”,而汉字的形、音、义是书法的基础。当代书家应重拾“小学”传统,深入学习《说文解字》等文字学经典,了解汉字从甲骨文、金文、篆书到隶书、楷书的演变规律。写隶书时,要明白“隶变”是“将篆书的圆转变为方折、钩连变为分散、内裹改为外铺”的过程,避免将篆书的笔法生硬套用到隶书中。创作时,要做到“识正写正”,不写异体字、错字,更不能写“江湖体”式的“怪字”。唯有如此,才能保证书法的“纯粹性”,避免沦为粗浅的“文字游戏”。
三、以“文化观”提升修养,防止“技进道退”。赵鹤清的书法成就,源于他的“诗书画印”综合修养。当代书家要想突破“技法瓶颈”,同样需要提升文化素养。一方面,要多读经典文献,如《笔阵图》《文心雕龙》《书谱》等,理解书法的美学精神(如 “形神兼备、意境深远”)。另一方面,要培养“诗书画印”的综合能力。学书法者可兼学诗词,让作品有“文气”;兼学绘画,让章法有“画意”;兼学篆刻,让笔墨线条有“金石气”。唯有如此,才能避免“技法精湛却文化贫瘠”的尴尬,让书法真正成为“中华美学精神的载体”。
二、守正创新:在传统框架内开拓个性疆域
书法的生命在于写自己,即“创新”,但创新绝非“无本之木”。赵鹤清的书法,始终秉持“守正创新”的理念。“守”的是传统笔法、文化根脉,“创”的是个性表达、时代气息。这种“破立之间”的智慧,对当代书家如何平衡“传统”与“创新”具有重要启示。
(一)赵鹤清的 “破立之道”:删繁就简中的独创性表达
赵鹤清的“创新”,从来不是对传统的颠覆,而是对传统的“再发现”。其隶书创作的“独创性”,集中体现在三个方面:
一是技法上的“删繁就简”。汉隶的传统技法中,“起伏提按”“波磔挑趯”是重要特征(如《曹全碑》的波磔分明、《乙瑛碑》的大挑有力),而赵鹤清在创作中“几乎省略掉所有的起伏提按和波磔挑趯”,将心智精力全部倾注到“字形结构和体势的塑造上”。这种处理并非“偷懒”,而是对隶书“结构美”的强化。他通过“拉开字形各组成部分的距离”,在疏密、伸缩、正欹的空间关系上制造强烈对比,再从整体章法上寻求平衡,最终形成 “侧势又平衡、趣味天成”的独特面貌。例如,他笔下的“八”字,不再是传统汉隶“左右相背”的标准形态,而是通过笔画的伸展与收缩,让字形既有“分张外拓”之势,又暗含“内敛沉稳”之韵,可谓“删繁就简三秋树,领异标新二月花”。
二是体式上的“跨界衍生”。赵鹤清的创新不仅限于隶书本身,更将隶书的笔法与意境融入其他书体。其草书风格“由隶书衍生而来”,他借鉴“隶变”的规律,将隶书的“方折”“分散”笔法融入草书,既保留了草书的“纵逸”,又增添了“沉稳”,避免了草书“浮滑无根”的弊病。这种“跨界衍生”的体验,本质上是对书法“体式关联”的深刻理解。隶书是“楷书之母、草书之源”,从隶书出发探索其他书体,本身就是对书法传统“内在逻辑”的尊重,而非“无边界的创新”。
三是风格上的“兼容并蓄”。赵鹤清的隶书,既吸收了邓石如“骨力雄健”的特点,又融入了陈鸿寿“奇险脱俗”的风格,同时兼取汉隶各碑的所长。从《礼器碑》中得“瘦劲”,从《张迁碑》中得“方健”,从《石门颂》中得“纵肆”,从《祀三公山碑》中得“古拙”。这种“兼容并蓄”并非简单的“拼凑”,而是将不同风格的元素融入自身的艺术主张,最终形成“清峻潇洒、高雅古意”的个性风格。正如袁嘉谷盛赞其“艺精通妙理”“心游史千秋”,这份“通妙理”的背后,正是对传统风格的深度消化与重构。
(二)当代书坛的“创新迷失”:要么墨守要么失序
当下书坛在 “创新” 问题上,普遍陷入两种极端。
一种是“守旧僵化”的“复制型创新”。部分书家将“传承”等同于“复制”,一辈子只临一个碑帖,不敢越雷池一步。比如,学《兰亭序》者,一味追求“秀逸”,却不敢有丝毫个性化表达,写出来的作品与原帖“形似神不似”,完全丢失了“我手写我心”的艺术本真。更有甚者将“临帖”等同于“创作”,反复抄写经典却没有自己的思考,最终沦为“书匠”而非“书家”。这种“创作”,本质上是“不敢创新”,是对书法“生命力”的吞噬。
另一种是“失序无度”的“颠覆性创新”。与“不敢创新”相反,部分书家打着“创新”的旗号,刻意颠覆传统。有的搞“丑书”,将字写得“鬼画符”一般,美其名曰“抽象书法”。有的搞“行为书法”,在纸上“乱涂乱画”,甚至用身体、头发“写书法”,完全背离了书法“笔墨为基、汉字为体”的本质。还有的在书法中融入西方现代艺术元素,将汉字解构得面目全非,却宣称 “与国际接轨”。这种 “创新”,本质上是“不懂传统的创新”,是对书法“文化根脉”的背叛,最终导致作品“无传统、无个性、无文化”。
这两种极端的根源,都在于对“守正创新”的误解。前者将“守正”等同于“守旧”,后者将“创新”等同于“颠覆”。而赵鹤清的实践证明,创新必须以“守正”为前提,“正”是传统的笔法、文化的根脉。“守正”也必须以“创新”为目标,“新”是个性表达,是时代气息。二者相辅相成,缺一不可。
(三)启示:以“雅正”为魂,融个性于传统
当代书家要走出“创新迷失”,需以赵鹤清为榜样,坚持“守正创新”,在传统框架内开拓个性疆域。具体而言,需把握原则:
一、“守正”的核心是“守雅正书风”。赵鹤清的书法“格调脱俗、高雅古意”,本质上是“雅正书风”的体现。当代书家“守正”,首要的是坚守“雅正”的审美取向。一是“笔法雅正”,以中锋运笔为基,兼用偏锋取势(如赵鹤清“中锋提质,侧锋取势”),避免浮滑、狂怪的笔法。二是“结构雅正”,尊重汉字的基本结构特征(如隶书“横向取势”、楷书“纵向取势”),避免刻意变形、错字连篇。三是“章法雅正”,追求“疏朗有致、虚实相生”的章法美,避免“杂乱无章、堆砌拥挤”的布局。唯有“雅正”,才能保证书法作品的“正大气象”,即符合中华民族“刚健有为、崇德向善”的审美追求。
二、“创新”的关键是“融个性于传统”。赵鹤清的“独创”,是建立在对传统深度理解基础上的个性表达。当代书家“创新”,应从自身的学养、阅历、性情出发,在传统框架内寻找个性突破口。学养深厚者,可在作品中融入诗词的意境(如赵鹤清以诗养书);阅历丰富者,可在作品中体现生活的感悟;性情豪放者,可在笔法上追求“纵逸”(如学《石门颂》的雄野);性情内敛者,可在风格上追求“沉静”(如学《曹全碑》的秀逸)。这种 “创新”不是“无中生有”,而是“有中生新”,是将“个性”融入“传统”,最终形成“既有传统韵味,又有个人风格”的作品。例如,当代书家学隶书,可以像赵鹤清那样兼学多碑,但不必刻意模仿某一碑的“波磔”,而是根据自己的性情,将“波磔”处理得或含蓄或张扬,只要不背离隶书的本质特征,便是合理的创新。
三、“平衡”的要义是“不耽时风”。当下书坛“时风”盛行。有的追求“展览体”(为了展览效果刻意放大某一特征),有的追求“丑书”(以“怪”为美),有的追求“市场体”(为了卖钱写低俗内容)。当代书家要做到“守正创新”,必须保持清醒的判断,不盲目跟风。面对“展览体”,要明白“展览是手段,不是目的”,书法的核心是“文化表达”而非“视觉冲击”。面对“丑书”,要坚守“真善美”的价值取向,明白“书法是高雅的艺术,不是搞怪的艺术”。面对“市场体”,要守住“文艺不能做市场奴隶”的底线,明白“书法的价值在于文化,而非金钱”。唯有不耽时风,才能在“守正”与 “创新”之间找到平衡,走出属于自己的艺术道路。

三、文以载道:让书法成为中华美学精神的载体
书法的本质是“文以载道”。“文”是笔墨技法、汉字内容,“道” 是中华美学精神、人文情怀。赵鹤清的书法之所以“有骨有魂”,正因他将“文”与“道”完美融合,其作品不仅是“笔墨的艺术”,更是“精神的载体”。这种“艺道合一”的实践,对当代书家如何传递中华美学精神、避免“有形无质”具有重要启示。
(一)赵鹤清的“艺道合一”:多才多艺滋养书法境界
赵鹤清不是孤立的“书法家”,而是“诗、书、画、印、园林设计”五绝兼备的“文化大家”。这种“全能型”的学术背景,使其书法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与美学精神,主要表现为三个“融合”:
一是诗与书的融合。赵鹤清是诗人,其笔下的书法作品多为自撰诗词文章,如他在园林设计中题写的匾额、楹联,既是书法作品,也是诗词作品。这种“诗书合一”,让书法不再是单纯的“写字”,而是“诗意的表达”。其隶书的“清峻潇洒”,与诗词的“清雅脱俗”相得益彰。其行书的“流畅自然”,与诗词的“意境深远”相互呼应。正如袁嘉谷赞其“艺精通妙理”,这个“妙理”正是诗词修养赋予书法的精神高度。
二是画与书的融合。赵鹤清青年时期曾游学江浙一带,所到之处,与当地名家交流画艺,任过八旗高等学堂美术教习,其绘画擅长山水、花鸟,主张“以画入书、以书入画”。在书法创作中,他将绘画的“构图意识”融入章法。写隶书时,注重字形的“空间对比”,如“横撇捺伸展跌宕”,如同绘画中的“留白”与“构图”。写行书时,注重笔墨的“浓淡干湿”,如同绘画中的“皴擦点染”。这种“书画融合”,让书法具有了“画意”,避免了“平板单调”,其作品 “形神兼备、意境深远”,正是中华美学“书画同源”理念的生动体现。
三是印与书的融合。赵鹤清精于篆刻,其篆刻取法汉印,兼具“古朴”与“奇险”。在书法创作中,他将篆刻的“金石气”融入笔墨。书法作品的线条“力透纸背”,如同篆刻的“刀刻意味”。字体结构的“变化有度”,如同篆刻的“章法严谨”。这种“印书融合”,让书法摆脱了“软媚”之气,增添了“雄浑”之韵,其作品“奇崛老辣”的风格,正是“金石气”赋予的美学特质。
更重要的是,赵鹤清的“艺道合一”不仅体现在“诗书画印”的融合,更体现在对“中华美学精神”的践行。他的书法追求“形神兼备”,“形”是书法的传统形态,“神”是个人的雅逸情怀。追求“意境深远”,通过笔墨传递出“萧疏简淡”的意境,符合中华美学“天人合一”的哲学智慧。追求“凝练节制”省略多余的“起伏提按”,却保留最核心的“骨力”,体现中华美学“言简意赅”的表现法则。这种对中华美学精神的阐释与坚守,让他的书法超越了“技法层面”而成为“精神符号”。
(二)当代书作的“人文缺失”:技法与内涵的脱节
当代书坛普遍存在“人文缺失”的问题,集中表现为“空心化”。一是技法空心化。部分书家将书法等同于“技法表演”,一味炫技却无精神内涵。有的追求“用笔技巧”,将线条写得“细如发丝”或“粗如椽木”,却无“骨力”。有的追求“章法特色”,将作品写得“满纸都是字”或“留白过多”,却无“意境”。有的追求“墨色效果”,将墨色搞得“五彩斑斓”,却无“韵味”。这种“技法空心化”,本质上是“重技轻道”,最终导致作品“有技无艺、有艺无道”。二是内容空心化。书法的“内容”是其文化内涵的重要载体,而当代不少书家肤浅到对“内容”毫不介意。有的反复抄写经典却不懂其内涵(如抄《论语》却不知“仁”的含义);有的抄写低俗内容(如网络流行语、口水诗);有的甚至“抄错内容”(如将“厚德载物”抄成“厚德载物”)。这种“内容空心化”,让书法丢失了“文以载道”的传统,沦为“无意义的符号”。三是精神空心化。中华美学精神强调“托物言志、寓理于情”,而当代不少书家的作品缺乏精神内核。有的作品“无情感”,只是机械地“复制”,毫无“我手写我心”的真诚。有的作品“无思想”,只是单纯地“写字”,毫无“文化思考”。有的作品“无温度”,脱离生活、远离人民,毫无“人文关怀”。这种“精神空心化”,让书法丢失了“打动人心”的力量,最终成为“无用的摆设”。
(三)启示:践行 “托物言志”,书以载道
其实,书法的价值不仅在于“技法有多精”,还在于“精神有多深”;不仅在于“写得多好”,还在于“传递了什么”。在文化自信的时代背景下,当代书家应践行“文以载道”的传统,让书法成为中华美学精神的载体。
一、以“文字内涵”为核心,避免“无意义抄录”。书法的“文本”是“道”载体,当代书家在创作中应注重文本的选择与理解。一是选择“有价值”的文本,如经典诗词(唐诗宋词)、传统文化典籍(《论语》《道德经》)、新时代的优秀作品(如反映脱贫攻坚、科技创新的诗文),避免低俗、无意义的内容。二是理解文本的“内涵”,在创作前深入研读文本,将文本的思想情感融入笔墨。写“先天下之忧而忧”时,笔墨应体现“沉郁顿挫”;写“春风又绿江南岸”时,笔墨应体现“清新明快”;写 乡村振兴题材时,笔墨应体现“昂扬向上”。唯有如此,才能让书法“言之有物、载道有魂”。
二、以“中华美学精神”为魂,追求“形神兼备”。当代书家应像赵鹤清那样,将中华美学精神融入创作。一是坚守“托物言志,寓理于情”的创作内核,让作品传递真诚的情感、深刻的思想。如写形书时,可通过“遒劲的线条”传递“刚健有为”的精神,通过“秀逸的字形”传递“清雅脱俗”的情怀。二是坚守“言简意赅,凝练节制”的表现法则,避免过度炫技。如赵鹤清隶书省略“起伏提按”却保留“骨力”,当代书家也应“删繁就简”,用最简洁的笔墨传递最丰富的精神。三是坚守“形神兼备、意境深远”的审美境界,让作品既有“形”的美感,又有“神”的深度。如写草书时,可通过“流动的线条”表现“形”,通过“意境的营造”表现“神”,最终达到“形神合一”的效果。

四、德艺兼修:涵养新时代书家的品格与担当
书法的高度,最终取决于书家的“品格高度”。赵鹤清的书法之所以能“流传后世”,不仅因其技法精湛、意境深远,更因其 “艺品如人品”。近代女书家肖娴对赵鹤清尤其推崇,称其为滇中名士,并谓道德文章书画冠一时,门前桃李半天下。萧氏更有诗云:“古滇赵夫子,襟怀真逸旷。丰格神仙中,咳唾九天上。我神为之驰,我心为之向。愧我本无学,门墙何敢望。”赵鹤清一生潜心艺术,坚守文人的风骨与情怀,堪称“德艺双馨”的典范。这种“艺品与人品合一”的实践,对当代书家如何涵养艺术品格、担当时代责任具有重要启示。
(一)赵鹤清的“艺品之正”:潜心艺术不耽时风
赵鹤清的一生,是“潜心艺术、坚守初心”的一生。从青少年时便随父宦游四方、广采博收,到任八旗高等学堂美术教习“教书育人”,再到回云南任地方官“服务乡梓”,无论身处何种境遇,他始终将艺术作为“精神追求”,造福社会而非“谋生手段”。其“艺品之正”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:
一是“沉潜之心”。赵鹤清研习书法,不是“急功近利”的“速成”,而是“一辈子的坚守”。他从秦汉碑入手,深入研习魏晋法碑,再吸收邓石如、陈鸿寿等名家的营养,最终形成自己的风格,这个过程耗费了数十年心血。正如他自己所说:“作书以奇险取胜,不落畦畛,需用心经营。”这份“用心经营”,正是“沉潜之心”的体现,也是他能在书法领域“炉火纯青”的关键。
二是“风骨担当”。清末民初,书坛盛行“帖学媚弱”之风,而赵鹤清却坚守碑学“骨力雄健”的传统,不受时风影响。民国时期,社会动荡,不少文人为名利放弃艺术追求,而赵鹤清却始终坚守“文人风骨”,诗书自娱。其作品“高雅脱俗”,这种“不耽时风”的风骨,让他的书法具有了“精神的硬度”,也让他成为近代书坛“清流”。在他回云南后,参与地方文化建设,通过书法、园林设计等艺术形式,传承云南本土文化。这种“文化担当”,让他的艺术超越了“个人表达”,也让他的“艺品”更具 “时代价值”。
(二)当代书界的“功利之病”:流量至上与铜臭沾染
当代书界普遍存在“功利之病”,集中表现为两个“迷失”:一是“初心迷失”。部分书家将书法视为“追名逐利的工具”,而非“精神追求的载体”。有的为了“评职称”,刻意迎合评委口味,写“展览体”;有的为了“蹭流量”,在网络上搞“低俗炒作”;有的为了“赚大钱”,批量生产“市场体”,甚至造假(如仿冒名家作品)。这种“初心迷失”,让书法丢失了“真诚”,成为“功利的奴隶”。部分书家缺乏“文人风骨”,为了名利不择手段。有的搞“圈子文化”,拉帮结派、互相吹捧。有的搞“学术不端”,抄袭他人作品,虚报艺术成就。有的甚至违背公序良俗,写一些媚俗内容。这种“品格迷失”,让书法丢失了“尊严”,成为“低俗的附庸”。二是“责任迷失”。书法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,当代书家本应承担“传承文化、服务时代”的责任,而部分书家却“脱离时代、远离责任”。有的作品“无时代气息”,一味复古却不反映新时代的精神。有的作品“无社会价值”,只关注个人情感却不关注社会现实。有的甚至“解构传统”,宣扬“书法无用论” 。这种“责任迷失”,让书法丢失了“时代价值”,成为“无意义的存在”。
(三)启示: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,扎根生活
传统优秀品德“不仅存在于艺术殿堂之中,更深植于千百万普通人的日常实践与生命情怀”。当代书家应将书法融入时代、服务人民。一是“深入生活”,从普通人的日常中汲取创作灵感。如写反映乡村振兴的作品,可融入乡土气息。写反映“科技创新”的作品,可融入现代气息。二是 “服务人民”,创作普通人能看懂、能共鸣的作品,避免搞“阳春白雪”的“展厅书法”,多写一些贴近生活的楹联、匾额、书信体书法,让书法走进寻常百姓家。三是“传递温度”,通过作品展现普通人的善良与奋斗、坚韧与温情。如写楷书时,可通过“温暖的笔画”传递人间大爱,通过“厚重的结体”传递生命力量,让书法成为“有温度的艺术”,真正实现“德润人心”的社会价值与担当。
结语:坚守初心,用笔墨传递中华美学精神
赵鹤清的书法实践,为当代书家树立文化自信提供了一个生动样本。我们应以赵鹤清为榜样,刻苦自励,兼收并蓄,坚守艺术初心、扎根人民,践行守正创新,用笔墨传递中华美学精神,用作品书写新时代的文化自信,让中国书法这门古老的艺术在新时代焕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,为中华文化的伟大复兴贡献属于当代书家的力量。(管布坤/文 高重云/图)